舔狗的拯救计划-第4章 无题
enafox
3 年前

古楼邻水,高而紧密。 夜深了,街道上空无一人。红灯笼随风摇曳,木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。 整个街道仿佛多了一层暗蓝色的滤镜,寒风刺骨,巷道深处,传来孩子幽幽的歌声: “未知未知,恐惧恐惧;来者未知,惊惧惊惧;来着不知,畏惧畏惧;来者已知,死者不惧。” 孩子天真烂漫的笑声在街道响起:“诗境,我来找你啦!” 那是个看起来五六岁,头上顶着一个虎头帽的小男孩。他笑嘻嘻地跑,身后诸多眼球、断肢,碎骨,踩着他的足迹。 宛若百鬼夜行。 就在最阴暗的角落,连老鼠都不会光顾的地方,一个身形单薄的大男孩蹲靠着墙壁,抱着自己。 他的相貌与男孩有几分相似,戴了一副又宽又厚的黑框眼镜,刘海长长的,几乎要遮住眼睛。 他蹲在角落,轻微的呼吸,心脏如同戏台上的锣鼓,狂动不停。 “诗境诗境,你在哪里?快出来呀,我们不是同一个人么?”小男孩大大咧咧地声音,像是经过了无数扩音器一样播向四面八方,听不出原本的方向。 角落里,牢诗境警惕地靠在墙壁,屏住了呼吸。等到男孩的声音彻底消失,他才小口、小口地喘着气。喃喃低语道:“怪物……” “如果这是噩梦得话,我要怎么才能醒来啊。”牢诗境苦着脸,看了自己被拧红的左手,皮下深紫色的瘀血依然疼痛,触目惊心。 “诗境——你在哪里啊——” 这声音是从天上! 牢诗境看向天空,无数眼球、肉块和尸手被拼凑成一个血肉之柱,带着虎头帽的男孩坐在最顶端的尸手上,荡动着鲜红的小脚,两手作箍状,摆在眼前,望远镜般望着四周。 突然,男孩朝着一个方向,咧嘴笑道:“看到你了……诗境!” 男孩大笑着,他踩在尸手上,像是庆祝般跳起了古怪的舞,下一秒却踩空,尖叫着坠落地上。 牢诗境蹲在原地,听着撕心裂肺地惨叫和特别巨大的坠地声,缓缓地喘气,捂着想要跳出胸口的心脏,低语着。 “那个怪物,终于死了吗……” 一缕头发从头顶坠下,牢诗境抬起头,男孩一脸鲜血,却带着幸福的笑容,列着满嘴碎牙,大声喊道:“没呢!” 虎头帽男孩两手抓住牢诗境的嘴,把它撑开,自己像是蛇一样,缓慢地、稳定地钻入了牢诗境的嘴里。 等他消失,牢诗境倒在地上,捂着脖子咳嗽,只咳出一双染血的虎头鞋而已。 “诗境,你要想起来啊,那些共同经历的记忆,你都忘记了吗?” 男孩的声音在胃里响起,随着他的话语,牢诗境跪在地上,呕吐着。吐出或白或黑的肉块。牢诗境知道,这些都是他自己。 在一些已经发生的事件里,牢诗境被咬碎,被压烂,被蒸死,被烤干……那些记忆一遍遍折磨着他,在这样的残酷下,“男孩”诞生了。 相比原本的牢诗境,他更冷酷无情,更积极进取。 哪怕被咬碎了大腿,也能把手里的尖刀不差分毫地插进怪物的眼球里。 就像大火烧过的焦木里诞生的一道荆棘。 他不再尖叫,因为叫累了,他没有感情,因为那只是负累。 他不再痛哭流涕地承受,而是用最恶毒的诅咒和攻击来毁灭想要消灭他的敌人……是的,他们是完全相反的个体。 现在,在此刻,他们醒了。 牢诗境睁开了眼,并且再一次睁开了眼。 明明身体只做了一次行动,在脑海里却仿佛经历了两次。 他想起方才的怪梦,梦中他化作一个孩子,去追逐曾经的自己。 最后怎样了,好像和他合而为一? 牢诗境伸出手,梦总是残缺的,他记不清了,就想要揉揉自己的额角,给大脑进行放松。 可手却没有伸出来,牢诗境低下头,自己正坐在一个靠背椅上,腿部被绳子紧紧缠住,他扭了扭手腕,确信手也是一致的情况。 多么可笑,人自诩为智慧生物,地球的统治者。可在灾难前,却只能等死。而现在,仅仅是一把椅子、两节绳子,就能让一个人束手无策。 说实话,人只不过是一种傲慢的,愚蠢的,自以为是的生物罢了。 在这个女人身上,牢诗境能体会到关于人类的所有罪恶。 “离我远点,雷画计。我要见的人,常米罝也好,叶筱婉也好,都不是你。” 牢诗境用瘆人的目光,看着那个成熟的女人。 波浪长发,染成紫色。 粉色包臀裙,黑丝袜,还有一双高跟鞋。 这就是雷画计的打扮。 看起来是一具对舔狗相当有吸引力的骨头精,可牢诗境知道,她内心是多么的腐朽肮脏。 这个女人,性欲极强,喜欢尸体。 在很久之前,常米罝不告而别,牢诗境为了守护她留下的伙伴浴血奋战,有一次伤的快要死了,倒在病床上,依靠着仅有的几套吊针续命。 而这个女人,却拔下了针头,眼睁睁看着牢诗境死去。 人都有回光返照的时候,濒死之际的牢诗境睁开眼,看见这个女人咬着针管,赤身裸体地压在自己身上,脸色通红的承欢。 看到醒来的牢诗境,她惊讶之中,并没有羞愧或忏悔,而是将削得如尖刀一样的指甲刺进牢诗境的咽喉,在他喉咙冒血的气喘声里兴奋呻吟。 此刻,她依靠在门口,双手抱胸,两腿叠出一个诱人的弧度,用玩味的眼神看向牢诗境,手抵着唇,轻佻说道:“小帅哥,你认得我?” “如果有个东西怎么赶也赶不走,那么它一定是只蚊子。”牢诗境闭上眼睛,他知道,她们肯定会有人过来的…… “雷老师,能让我和他聊聊么?” 雷画计看过去,常米罝亮着标志一样的大眼睛,梳了长马尾,穿着黑色的印花短袖和宽大得褐色长裤,裤子膝盖处的两个口袋塞得鼓鼓胀胀,鞋子是擦的发亮的黑色方口皮鞋。 “好啊,当然可以,亲爱的常同学。你来得不凑巧,在早些,就能听到这位小哥跟我聊床上的话题了呢。” “呵呵。”牢诗境冷笑。 常米罝微笑点头,从雷画计的身旁掠过,顺手带上了门。 门外的雷画计一改常态,阴沉着脸:“土丫头!给你点颜色,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!” 且不去说她,密室内,常米罝和牢诗境共处一室。一个站着,一个坐着。 牢诗境本想细细看看她,可常米罝不给机会,走到椅子后面,检查手腕的绳子是否牢固。 检查完之后,常米罝也不转回来,在背后窸窸窣窣,不知道在做些什么,牢诗境心想这可不行,正要开口的时候,常米罝说。 “我刚才听到你说了我的名字,可我并不认识你,你是谁?” “我名为牢诗境,是你的一个……朋友。” “我没有长的像你的朋友,也是第一次听到‘牢诗境’这个名字。” “其实早在幼儿园的时候……” “不可能,从小到大,不仅是全班,全校同学的名字我都倒背如流。” “我们的长辈向我介绍了……” “所有长辈的子嗣我都认识,我也记得他们的名字。” “刚才开玩笑的,认识你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……” “我出门带墨镜口罩,从来不摘。而且这是一句歌词,下一句是‘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。’” 常米罝的语气非常平静,像是成竹在胸的侦探,洞穿犯人的一切狡辩。 牢诗境脑袋构思了许多谎言,有些远得他自己都不信。可真相也许更荒谬,如果连真相都被认定是谎言,他真就毫无对策了。 “未来。” 常米罝的呼吸停顿了,她深吸几口气,才确认性地说道:“未来?” 牢诗境叹了口气,“我来自未来,在未来,我们是朋友。” “朋友……吗?” 马尾辫女孩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自言自语。 接着,她手搁在牢诗境脖子上问:“你是不是给我打过电话?劝我和妈妈和好?” “对,那通电话是我打得。” “你知道我的电话号码。” “都说了,我们是朋友,号码是你亲自告诉我的。” “不,肯定是你求来得,我不会主动告诉别人电话号码。”身后传来常米罝的笑声,牢诗境有些无言,因为她说对了。 “你说我们是朋友,可我们究竟是怎样的朋友呢?” “点头之交,互相结识,情同手足,亦或者……相濡以沫?” 她整个人都趴在了椅子靠背的骨架上,说话轻轻的,语气柔和的连蒲公英的种子也难以吹动。 牢诗境一咬牙:“我承认了,其实我们在未来是男女朋友!” 常米罝迅速地跳了起来,语气慌乱地说:“那,你抱来的那个孩子是……” “孩子是捡来的,不是我们生的!”牢诗境大喊着,“你要相信我!” “嗯……我要冷静一下,待会儿再回答你。”常米罝推开了门,马尾辫在身后一跳一跳,最后消失。 牢诗境觉得有点累。 他打了个哈欠,又睡了下去。 门外,常米罝捂着胸口,满脸通红,她的思想挂起一阵风暴,思绪乱如一团浆糊。 “他知道我的手机号码……” “他笃定末日一定会发生……” “他还知道我和妈妈的事,我绝对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,除非他在我心里的地位,不亚于妈妈……” 牢诗境……你真的,是与我相濡以沫的那个人么?虽然谎话有点多,这点很不好,但我对他并没有很讨厌。 “也许,我可能要再问他一下。” 她把马尾上的发圈摘下,重新绑了一遍,慢慢吸气,缓缓吐气,来回数次后,她伸出手,再三收回,抿着唇,一鼓作气推开了门。 “牢诗境,你……” 常米罝呆滞了,想象中的对白并没有出现,坐在椅子上的人,那张脸也超出了她的反应。 那是一张极度惊恐,眼睛似乎要突出来,脸颊被下巴拉得极长,嘴巴张到最大。他看见常米罝,立刻如被猎枪打中的乌鸦般惨叫: “救救我!我的身体有一个怪物,一个魔鬼!他藏在我的身体深处,以眼球和血肉为食,救救我,不然我会被他杀死的!” 正当常米罝要安慰他的时候,牢诗境的脸突然变了,他的眼睛闭上,嘴巴合好,脸部线条柔和,他睁开眼,就像刚刚睡醒一样,看向常米罝,微微一笑。 “你来啦,米罝。还有什么想问的么?” 他的转变是如此迅速,天衣无缝,就像天然的两个人。即使是最优秀的演员,也无法分清那个是真,哪个是假,更或者,他们都是真的…… 常米罝咳嗽两声,让自己情绪平稳地道:“你对眼科疾病怎么看?” “眼科?如果是末日之前治疗,我建议去大医院,小医院的医生没有德行,会给你开各种没必要的项目浪费钱。你问这个干嘛,眼睛不舒服吗?” 常米罝揉了揉眼眶,浅浅叹了口气:“我有点不舒服,我有点脑壳疼。” 完美的回答,无懈可击的反应,就像刚才说话的不是他一样。 这一刻,她才知道,自己这位来自未来的“朋友”,有多么难缠。